第八十六章 很难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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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阳光通过百叶窗的缝隙，在客厅的地板上切割出几道明亮的光斑。

李慕言整个人瘫在沙发里，手里举着手机，屏幕上是一款消除类游戏。他面无表情地划拉着屏幕，嘴里还叼着半片没吃完的吐司。

“砰砰砰。”

清脆、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。

李慕言把手机往旁边一扔，慢悠悠地嚼完嘴里的吐司，才趿拉着拖鞋晃到玄关。

“谁啊。”他有气无力地对着可视门铃问了一句。

屏幕上，一张雪白的小脸蛋凑了过来，大大的眼睛眨了眨，是崔雪莉。

李慕言按下开门键。

门一开，崔雪莉提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，像只探头探脑的小猫，从门缝里钻了进来。

“oppa。”她小声地叫了一句。

“恩。”李慕言打了个哈欠，转身往回走，“自己找地方坐。”

他重新摔回沙发，捡起手机，准备再开一局。

崔雪莉换好拖鞋，把袋子里的果汁和零食拿出来，小心翼翼地摆在茶几上。她看看李慕言，欲言又止。

“有什么话就说吧。”李慕言眼皮都没抬。

崔雪莉鼓了鼓腮帮子，还是坐到了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。

“oppa，我昨天去允儿欧尼宿舍……”她顿了顿，象是在组织语言，“允儿欧尼……哭得好惨呢。”

“哦。”李慕言划动屏幕的手指没停。

“还有智妍也是。”崔雪莉补充道。

李慕言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，抬眼看着她，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。

“所以呢？你是代表她们过来兴师问罪的？”

崔雪莉被他看得有点发毛，连忙摆手：“不是不是！我就是觉得……oppa你说的话，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呢？”

“严重？”李慕言象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，他放下手机，坐直了身体，“那我应该怎么说？夸她们吗？夸林允儿演得中气十足，很有新闻主播的潜力？还是夸朴智妍气势磅礴，可以直接去拍黑帮片，本色出演那种？”

崔雪莉的脸憋得通红，小声嘟囔：“那oppa也委婉点说嘛……欧尼们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试镜，本来就很紧张了……”

李慕言往后一靠，双手枕在脑后，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。

“崔真理，我问你，外科医生做手术，发现病人肚子里有个肿瘤，他是应该委婉地跟家属说‘你家病人肚子里可能长了个小东西，问题不大’，还是直接告诉他们‘这是恶性肿瘤，必须马上切掉，晚了就没救了’？”

崔雪莉愣住了，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个比喻。

“演戏也是一样。她们身上的那些坏习惯，就是肿瘤。现在不切掉，等养大了，就再也救不回来了。”李慕言的语气很平静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，“我是在救她们，不是在害她们。”

崔雪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。她知道他说得对，可是一想到允儿和智妍那红肿的眼睛，心里还是堵得慌。

她换了个话题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那……oppa是觉得，女主角应该给韩孝周前辈吗？”

“韩孝周演技确实不错。”李慕言给出了肯定的答案。

这话一出，崔雪莉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，整个人都蔫了。

“那……允儿欧尼她们，是不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？”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落，“我们毕竟是爱豆嘛，跟韩孝周前辈她们，肯定比不了的……”

那副样子，象一只被主人告知以后都没有小鱼干吃的猫。

李慕言看着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，忽然觉得有点好笑。

他坐起身，身体前倾，手肘撑在膝盖上，那双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。

“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？”

崔雪莉：“唉？”

“我还能不知道你们比不了韩孝周？”李慕言的语气理所当然，“人家一天二十四小时，除了吃饭睡觉，剩下的时间都在琢磨怎么演戏。你们呢？一天二十四小时，要练舞，要录歌，要跑通告，要上综艺，要开粉丝见面会。能分给演戏的时间，有多少？”

“她们是把全部的精力，都押在了‘演员’这一条赛道上。而你们，是把一小部分精力，分给了‘演员’这个副业。”

“拿副业去挑战人家的主业，你觉得你们有胜算？”

一番话，精准地剖开了偶象这个职业光鲜亮丽的外壳，露出了里面最残酷的内核。

崔雪莉的脸色，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。

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淅地，去思考过这个问题。她们习惯了在舞台上享受粉丝的尖叫，习惯了用人气和流量去换取资源，却很少去想，当这些东西都褪去之后，她们还剩下什么。

看着女孩失魂落魄的样子，李慕言难得地没有再继续毒舌。

他站起身，从书房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剧本，扔在了茶几上。

“想看吗？”

崔雪莉的眼睛瞬间亮了，她猛地点头，像小鸡啄米。

“oppa，我能看看吗？”

“看吧。”

得到许可，崔雪莉立刻象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，把剧本抱在了怀里。她翻开第一页，整个人就陷了进去。

客厅里，一时间只剩下纸张翻动的“沙沙”声。

李慕言没打扰她，自顾自地拿起果汁喝了一口，又重新打开了那款弱智的消除游戏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
“哇……”

一声小小的惊叹，从对面传来。

李慕言抬起头，看见崔雪莉正瞪大了眼睛，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剧本。

“怎么了？看到外星人了？”

“oppa……这个剧本……太厉害了……”崔雪莉抬起头，眼睛里闪铄着兴奋的光芒，“黄雨萱和陈韵如……这两个角色……”

李慕言撇了撇嘴，一副“这还用你说”的表情。

“黄雨萱和陈韵如，这两个角色其实不算太难。”

崔雪莉的嘴巴，张成了一个小小的“o”型。

“这还不难啊？”她指着剧本，声音都拔高了八度，“一个人要演两种完全相反的性格唉！一个开朗，一个内向，一个活在阳光下，一个缩在角落里……这简直是精神分裂啊！”

李慕言看着她那大惊小怪的样子，慢悠悠地开口。

“有的角色，比这更难。”

他放下手里的果汁，身体往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。

“有的人，需要你去演一个盲人。你必须在整部电影里，都让自己的眼球失去焦距。”

“有的人，需要你去演一个瘸子。你就要在开拍前几个月，真的把一条腿绑起来，用另一条腿走路，直到让身体形成肌肉记忆。”

“还有的人，需要你去演一个疯子。”

“你要去研究上百个精神病人的案例，你要去模仿他们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，每一个不合逻辑的眼神。你要说服自己，你就是他们。”

雪莉呆呆地听着，手里的剧本，忽然变得有千斤重。

她再去看纸上那些黑色的文本时，感觉它们不再是简单的台词和情节描述。那背后，是一个演员需要付出的，常人难以想象的血汗。

“所以，”李慕言收回思绪，重新将视线聚焦在崔雪莉那张写满了震惊的小脸上，嘴角懒散地勾了勾。

“只是演两个性格而已。”

“很难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