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 合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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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客人？”

陈汉眉头微挑，这么晚了，会是谁？

他放下笔，沉声道：“请进来。”

门被推开，在王平安的引领下，一个身影走了进来。

此人身材高大，虽穿着尽量贴近本地人的粗布衣服，但那高挺的鼻梁、深陷的眼窝和略显卷曲的棕色头发，依旧暴露了他欧罗巴人的身份。

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，但眼神中却有一种故友重逢的欣喜和急切。

正是西班牙探险队长，何塞。

“陈！我的朋友！看到你安然无恙，真是太好了！”

何塞操着有些生硬但还算流利的汉语，张开双臂，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。

陈汉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和不易察觉的轻松，他站起身，迎了上去，与何塞用力地握了握手：“何塞队长！真是意外之喜！没想到你会深夜到访。请坐！”

他示意何塞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，同时让王平安去准备些热茶和吃食。

“意外？不不不，陈，我这是履行我们的约定！”

何塞坐下后，依旧有些激动，他拍了拍随身携带的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皮囊，“你看，我带来了你急需的东西！当然，我也带来了我们西班牙王国的友谊，以及……一份你可能感兴趣的提议。”

他的目光扫过陈汉桌上摊开的地图和刚刚写了个开头的信缄，精明地没有多问，而是将话题引向了正题。

陈汉心中一动，面上不动声色，微笑道：“何塞队长一路辛苦。不知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？还有，你上次离开时，我曾托你留意的事情……”

“当然！当然没忘！”

何塞接过王平安递来的热茶，道了声谢，迫不及待地打开皮囊，从里面先取出几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册子，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，“看！这是我通过各种渠道，能收集到的火炮与枪支的制作与使用。虽然比不上我们西班牙正规军，但比你们现在用的，绝对要先进很多！”

陈汉拿起一本册子，翻开后里面是用墨水绘制的简图和一些拉丁文、西班牙文夹杂的注释，旁边还有何塞用汉字做的简单标注。虽然粗糙，但其中的知识，正是目前兴华会乃至整个兰芳都极度缺乏的。

“太好了！”陈汉眼中闪过一抹精光，这确实是雪中送炭！他珍重地将册子放好，“何塞队长，这份情谊，我陈汉记下了。”

“嘿，我们是朋友嘛！而且，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。”

“那么，何塞队长，你刚才提到的‘提议’是？”

何塞放下茶杯，身体微微前倾，脸上露出商人的精明和探险家的狂热交织的神情：“陈，我回到马尼拉后，将我们的遭遇，尤其是你，陈，以及你的兴华会的情况，向总督大人做了报告。总督大人对婆罗洲内陆，特别是盛产香料和金矿的西部地区很感兴趣。当然，他也对能够击败土着素檀、集成华人势力的你，非常感兴趣。”

他顿了顿，观察着陈汉的反应，继续说道：“总督大人授权我，可以与你和你的势力创建正式的贸易关系。我们可以向你们提供你们急需的物资——比如，优质的生铁、硫磺、硝石，甚至是……淘汰下来但经过维修的火绳枪，以及制造子弹的模具和铅料！”

这些词汇，每一个都敲打在陈汉目前最迫切的须求点上！

尤其是硫磺、硝石和铅料，这是制约火药生产和火器使用的关键！

陈汉心脏猛地一跳，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冷静：“代价呢？西班牙王国需要什么？”

“聪明！”何塞赞赏地打了个响指，“代价很简单。第一，我们需要稳定的、价格合理的货源——不仅仅是金沙，还有婆罗洲的特产，比如胡椒、丁香、樟脑、兽皮，以及品质上乘的木材。第二，我们希望获得在萨扬河下游，创建一个永久性商站和码头的权利，当然，我们会支付合理的租金。第三……”

何塞稍微尤豫了一下，还是说了出来：“总督大人希望，西班牙王国的商船和传教士，能够在你的势力范围内受到保护和自由通行的权利。当然，传教活动会尽量温和，尊重你们的习俗。”

陈汉听完，沉默了片刻。

前两条，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，甚至对兴华会的发展有利。

互通有无，各取所需。

但第三条，涉及传教和自由通行，这就非常敏感了。

让西班牙人的影响力深入内陆，无异于引狼入室，将来很可能尾大不掉。

“何塞队长，”陈汉缓缓开口，语气平和但坚定，“对于创建贸易关系，以及你们提供急需物资的提议，我个人非常欢迎。兴华会乃至整个萨扬河地区，确实需要与外界的渠道。关于货源和商站码头，我们可以详细谈谈具体细节和条件。”

他话锋一转，目光锐利地看着何塞：“但是，关于传教士自由通行和传教的权利，请恕我无法同意。婆罗洲情况复杂，各方势力交错，我兴华会的根基在于团结华人同胞，任何外来宗教的强行介入，都可能破坏内部的稳定，引发不必要的冲突。这一点，没有商量的馀地。至于商船通行，在确保安全和遵守我方规矩的前提下，可以给予便利。”

何塞似乎对陈汉的拒绝并不意外，他耸了耸肩：“好吧，陈，我理解你的顾虑。传教的事情可以暂时搁置。那么，我们先谈谈贸易和商站的事情？我相信，这将会是一个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开始！”

他脸上重新堆起笑容，开始详细描述马尼拉方面能够提供的物资清单、期望的交易价格以及创建商站的具体设想。

陈汉认真听着，心中飞快盘算。

与西班牙人贸易，无疑是打破东万律可能进行物资封锁的一条重要途径，也能极大加快兴华会的武装进程。

但与之合作，也必然要承担相应的风险，尤其是可能进一步刺激到荷兰人，以及引起兰芳内部更大的非议。

“……第一批物资，包括五担硝石、三担硫磺、两百斤铅料，以及十支状况良好的火绳枪和相应的弹药模具，如果一切顺利，我的船可以在一个月内运抵萨扬河出海口附近。”

何塞最后说道，眼中带着期待，“陈，你觉得如何？我们是否可以先达成一个初步的口头协议？”

陈汉没有立刻回答，他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寨墙上巡逻士兵的火把光芒。

机遇与风险并存。

但他陈汉，从来不是在安稳中求存的人。

他转过身，目光坚定地看向何塞：“何塞队长，原则上，我同意与你们进行贸易。具体细节，包括货物种类、数量、价格、交换比例，以及商站的地点、规模和权限，需要由我方的负责人陈泽与你详细磋商，并形成书面契约。”

他走回桌前，提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快速写下几行字，盖上自己的私印，交给何塞：“这是我的亲笔信和印鉴，你带着它，明天去找陈泽。他会全权负责与你的谈判。”

何塞接过纸条，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：“太好了！陈，你做出了明智的决定！这将会开启一段伟大的合作！”

“希望如此。”陈汉淡淡一笑，伸出手，“合作愉快，何塞队长。”

“合作愉快！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