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7章 城门前的下马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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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昺的钦差队伍快马加鞭,在第三天傍晚终于看见了北平城那高耸的城楼。
夕阳像血一样铺在灰色的城墙砖上,把整座城池染得有些肃杀。
城门口,这会儿不象平日里那么热闹。
没有进出的商队,没有挑担子的小贩,甚至连城门守卒都换了一批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队队盔明甲亮、手里端着劲弩的兵马。
他们不是燕山卫的人。
他们穿着朝廷京营制式的鸳鸯战袄,那一面面在风中招展的旗帜上,绣着一个巨大的“谢”字。
北平都指挥使,谢贵。
张昺勒住马,远远地看着那排开的阵势,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。
“好一个谢贵,动作倒是快。”他扬起马鞭指了指前方,“看来,咱们这位新任都指挥使,是个明白人。”
“大人,这是…”旁边的锦衣卫千户低声问道。
“下马威。”张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,“给燕王府的,也是给全北平看的。走!进城!”
永定门外,气氛凝重得象快要下暴雨。
谢贵一身全幅铠甲,腰悬利剑,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。他的身后,是整整三千名早已列阵完毕的精锐步卒。
而在他对面,原本是奉命来迎接钦差的燕王府仪仗队,此时显得有些势单力薄。领头的是燕王麾下猛将丘福,身后跟着千把人的燕山卫护卫。
虽然人数少,但这帮随朱棣打过仗的老兵油子,一个个横眉立目,手都按在刀柄上,那样子就象是看见了生死仇敌。
“谢指挥使。”
丘福黑着脸,骑马上前一步,嗓门大得象打雷,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今日是迎接钦差大人,你带这么多人把城门堵了,是想谋反吗?!”
“谋反?”
谢贵轻篾地笑了一声,慢悠悠地策马上前,甚至没有正眼看丘福,“丘将军这话可说反了。本官身为北平都指挥使,奉旨守土安民。如今辽东逆贼蓝玉虎视眈眈,本官接到密报,为了防备逆贼偷袭,也为了保护钦差大人的绝对安全——”
说到这,谢贵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绫,高高举过头顶。
“圣旨在此!”
这一嗓子,把丘福到了嘴边的脏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。
“接管北平九门防务!从此时此刻起,北平全城戒严!所有燕山卫守军,即刻交出防区,回营待命!无本官手令,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一兵一卒!”
“你说什么?!”
丘福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。
交出防务?回营待命?
这分明就是夺权!就是要把燕王府困死在这座孤城里!
“谢贵!你敢!”丘福猛地拔出腰刀,刀锋直指谢贵,“北平防务向来由燕王殿下节制!你拿个鸡毛当令箭,想动燕山卫,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刀答不答应!”
“仓啷!”
丘福身后的上千燕山卫齐刷刷拔刀出鞘。那一片寒光,晃得人眼晕。
与此同时,谢贵身后的三千人马也瞬间做出反应。
“哗啦!”
数百张神臂弩齐齐抬起,冰冷的箭头对准了丘福等人的脑袋。
大战一触即发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僵局。
“钦差大臣到!谁敢造次!”
一声厉喝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众人回头,只见一队锦衣卫如狂风般卷来,分开两旁。张昺骑着一匹枣红马,缓缓从人群中走出。
他穿着大红色的绯袍,胸前的云雁补子在夕阳下格外刺眼。手里拿着一根代表天子威严的节杖,面无表情地扫视全场。
“都在干什么?”
张昺的声音不高,却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意,“拿着刀对着自己人?这是要兵变吗?”
谢贵立刻翻身下马,单膝跪地,甲胄铿锵作响:“末将北平都指挥使谢贵,恭迎钦差大人!末将奉旨接管防务,遇阻,请大人明鉴!”
张昺点了点头,目光转向了还没下马、手里依然握着刀的丘福。
那一瞬间,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丘福死死地盯着张昺,握刀的手上青筋暴起。他是武人,性子直,最受不得这种气。让他给这个明显来者不善的文官低头,还得交出兵权,比杀了他还难受。
但他身边,一个人轻轻拉了一下他的马缰绳。
是张玉。
张玉也是一身戎装,但他此刻没有拔刀。他的脸色同样难看,但在丘福耳边低语了一句:“老丘!别忘了王爷的交代!忍!”
那一个“忍”字,象是一盆冰水,浇在了丘福的怒火上。
王爷病重(至少表面上是),若是此时他们跟钦差动手,那就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。那王爷这一番苦心,就全白费了。
丘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终于,他象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狠狠地把刀往鞘里一插。
“当!”
这一声脆响,成了他屈服的信号。
丘福翻身下马,那个动作僵硬得象是个提线木偶。
“末将…燕山中护卫指挥佥事丘福…恭迎钦差大人。”
他没有全跪,只是抱拳行了个军礼,头撇在一边,不看张昺那张得意的脸。
但张昺,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。
这是在这北平的地界上,不把这帮骄兵悍将的脊梁骨打断,他这个钦差就立不住威,后面的事就不好办。
“丘将军。”
张昺坐在马上没动,甚至连眼皮都没抬,“怎么?王爷病了,燕王府的规矩也都跟着病了?你是朝廷的武官,见到天子使臣,连跪…都不会了吗?”
这话一出,张玉的眼神也变了。
这是赤裸裸的羞辱。
丘福猛地转过头,双眼喷火地盯着张昺:“你说什么?!”
“我说,跪下!”
张昺陡然提高声音,手里节杖一指,“本官代表的是皇上!怎么?你想抗旨?还是说,你觉得这北平城,只知有燕王,不知有皇上?!”
这顶大帽子扣下来,能压死人。
“咔咔咔!”
周围的锦衣卫和谢贵的士兵,再次把弓弩往前送了一步。那冰冷的杀气,死死锁定了丘福。
张玉一看形势不对,赶紧上前一步,拽着丘福的骼膊,率先单膝跪地,大声喊道:“末将等,参见钦差大人!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他一边喊,一边死命地把丘福往下按。
丘福挣扎了一下,看着张玉那焦急且暗示的眼神,又看了看四周那些虎视眈眈的强弩。
他闭上了眼。
一行屈辱的浊泪,顺着这位铁打的汉子的脸颊流了下来。
“噗通!”
那个哪怕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没弯过膝盖的汉子,此刻重重地跪在了北平冰冷的土地上。
“末将…参见…大人。”
这几个字,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血腥味。
张昺笑了。
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
他就是要让全北平的人看看,不可一世的燕王府,这只没了牙的老虎,是怎么在他面前趴下的。
“这就是了嘛。”
张昺淡淡地说了一句,甚至没有叫起。
他一挥马鞭,对着谢贵下令:“既已接管防务,那就给本官守好了!从现在起,北平城只能进,不能出!尤其是燕王府周边,给我盯死了!要是放跑了一只苍蝇,本官拿你是问!”
“得令!”谢贵领命,脸上全是得胜后的嚣张。
“进城!去燕王府!”
张昺不再看跪在地上的丘福一眼,带着大队人马,如同一条长龙,浩浩荡荡地踏进了永定门。
马蹄扬起的尘土,扑了丘福满脸满身。
直到队伍走远了,张玉才把丘福扶起来。
“老丘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
丘福一把甩开张玉的手,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与泪痕。他看着那队人马消失的方向,那个方向正是燕王府。
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,却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。
“这笔帐,老子记下了。早晚有一天,我要拿这狗官的人头,给我的膝盖祭旗!”
张玉没说话,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他们都清楚,这仅仅是个开始。
真正的风暴,正在那座此刻看起来格外寂静的燕王府里等着他们。而他们能做的,只有忍,忍到那个“病人”醒来的那一天。
城楼上。
几个穿着便服、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闲汉,正倚着城墙垛子,冷眼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。
其中一个人悄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本子,那个本子上一页已经密密麻麻记满了东西。他又添上了一笔:
【洪武二十七年春,张昺入城,夺九门防务,辱丘福于马前。燕卫忍,未乱。】
写完,他合上本子,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。
几个人象游鱼一样,悄无声息地滑入人群,消失在了北平那纵横交错的巷子里。
半个时辰后,一只不起眼的信鸽扑棱着翅膀,飞出了北平城,向着辽东的方向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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