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周目观影之异世浮沉（十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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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七月十五，鬼门大开。

乌泱泱的鬼魂从鬼门里冲出来，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袭而去。

这边的魏娆抓了好几只游魂研究，那边的李莲花在忙着祭祀。

五十九份祭品，五十九个粗瓷酒碗，五五十八只鬼影。

他日日夜夜惦念的人，也同样惦念着他。

莲花楼世界。

对于还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李相夷来说，他暂时没办法和未来的自己共情。

他没有收获那么多人的敬仰和信任，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，更没有体会过失而复得。

他能看得出来未来自己面对那些鬼魂时的恐惧，也能感受到他藏在通红的眼眶里的欣喜。

心里突然有些酸涩。

未来的自己，确实经历了一段很精彩的人生。

但是代价，也太大了。

他现在有点明白，在魏娆出现之前，李莲花为什么会把日子过成那样了。

这五十八条人命的重量，早已压断他的一身傲骨。

东海。

“怎么这么多祭品啊？”

“是烧给一年前牺牲的那五十八位兄弟和单二门主吧？”

“呵呵，门主在惦记死去的兄弟，有些人却在惦记别人的遗产。”

“你说的是谁啊，好难猜啊！”

“哈哈哈哈，你们可真是促狭！”

“你想说刻薄也是可以的，我不介意。”

“诶，这仗义执言的事怎么能叫刻薄呢。”

“不错，不错，会说多说。”

“啊啊啊啊我的娘欸！！！”

“好多鬼啊！”

“我艹！魏姑娘你来真的啊！”

“我真的求求魏姑娘了，能不能不要老是和鬼一起玩啊，胆小的人真的不经吓啊！”

“咱这里有和尚道士啥的没，驱邪避煞的东西给我来一套啊！”

“李门主也被吓到了吧！”

“呜呜呜，我就知道不止我一个人害怕。”

“怎么可能，他可是天下第一，怎么会怕鬼，应该是惊讶吧！”

“谁第一次见鬼不害怕啊，我这第二次都还怕呢。”

“那鬼说什么？普通人瞧不见鬼，莫非我们身边就有，只是我们瞧不见而已？”

“那我们这里”

“闭嘴！！！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，我求求你们不要讨论这么可怕的事。”

“就是，今晚我都不敢睡了！”

“那是，那是”

刘如京等一众旧部瞳孔瞬间放大，呼吸凝滞。

他们全都面容惊骇的望着天幕上那个几十只飘飞的鬼影，心跳加速，手足无措，整个大脑一片空白。

“是他们真的是他们”

“他们回来了！”

百川院众人也仿佛被雷击中，世界在眼前炸裂开来。

那一张张惨白的脸，空洞的眼睛，噙着笑意却也显得格外瘆人嘴唇

那是他们曾经一起习武练体，一起喝酒玩闹，一起为了天下不平事出生入死，却终是没能一起回四顾门的兄弟。

他们死了，可他们却又回来了。

云彼丘一张脸瞬间惨白，冷汗几乎浸透他的内衫。

尤其是在听见那些鬼说出‘幸好几位堂主和护法们没有出事’之类的话时，他藏在广袖里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。

“院主。”

手下递过来一张帕子，云彼丘还有些恍惚。

下一刻，帕子直接按在了他的额头上。

“院主可要顾及身体。”

“您手里还有很多事要忙呢。”

云彼丘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，只来得及看见手下唇边那抹讥诮的笑意一点点散去。

青天白日的，他却突然觉得周围刮过来的风冰冷刺骨。

一步错，步步错。

五十八条人命，他没有回头的机会了。

这群人如此失态，旁边的人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
这样的情况下，即便是他们心里对百川院和这群旧人有再多的厌恶和不满，却都还是暂时压了下去，暂时保持沉默。

死者为大，且这五十八人还都是死在魔教手里。

他们是真正的英雄，真正的武林正道。

李莲花的震惊一点都不比天幕上的自己少。

颤抖不止的身体缓缓贴上门板，背上的坚实触感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幕并非虚幻。

眼里瞬间就漫起了眼泪，喉结上下滚动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
他真的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再见到他们的时候。

原来，活人的惦念和哀思他们是真的能收到。

去年他就该祭一祭他们的，可惜，那会儿的他，穷得连自己都养活不了，只在海边给他们一人上了一炷香，连祭品都没准备。

他近乎贪婪的望着天幕上那几张惨白的鬼脸，眼泪不受控制的砸落在脚下的木板上。

【李莲花没有把四顾门已经解散了的事情告知他们，面对他们的疑问，以及对其他兄弟们的关心，他也只是寻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。

幸好，鬼魂的大脑不足以支撑他们辨别出李莲花话语里的不合逻辑。

门主说什么，他们就信什么。

听到这段对话，刘如京等人实在是忍不了了。

“你大爷的！都是你们这群混蛋！”

他提起拳头直冲纪汉佛和白江鹑而去，身后的一群旧众立即跟上。

“都是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贱人！”

“不是要解散四顾门吗？那为什么不解散的彻底一点，还留下个百川院？”

“江湖刑堂，四位院主！我看你们是威风得很啊！”

“看看他们！看看门主！”

“你们的所作所为到底对得起谁啊？”

“刘如京，你想干什么？住手！”

“干什么？干老子当初想干却没干的事！”

“兄弟们！上啊！揍死他们！替死去的五十八位兄弟出出气！”

“可惜了，肖紫衿那个卑鄙小人不在这里，既然如此，你们就替他多挨两下吧！”

“别打了，别打了！”

“门主还看着呢！”

“现在还想扯门主来压我们！纪汉佛，你是真不要脸啊！”

“老子今天不揍你就跟你姓！”

旁边围观的人也从两帮人的争吵里推测出了不少的内容。

原来这边一帮人当初是不同意解散四顾门的，既如此”

“行啊刘如京，有几分血性！是个男人，老子来帮你！”

“哎呀哎呀，别打了别打了，别打脸啊，照肚子打啊！”

“你抓我手干嘛？拉偏架？”

“劝和的事，怎么能叫拉偏架呢？”

“干什么干什么？我们可是百川院唔唔”

“打得就是你百川院！”

现场乱成一片，拳拳到肉，叫喊震天。

不想被波及的人站得远远的，饶有兴致的抱着手观望，还时不时指点一下。

“哎呀，打不过你掏他下三路啊！”

“戳他眼睛！没错！就是这样！”

“干得漂亮！对付这样的人不要讲道义，反正他们也没有这个玩意儿！”

先前鬼魂带来的冲击，也都被这一场战斗全部打散，只余下满地的怒火与喧嚣。

李莲花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，眼里的厌烦压都压不住。

他真是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些人，更不想再牵扯进他们的恩怨是非。

尤其是百川院那群人。

既然已经解散了四顾门，如今又何必做出这副姿态？

自己不觉得可笑吗？

还是说在他们眼里，李相夷就是那么好性的人，能够大度的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？

还有那个对他下毒的人，看到自己那么痛苦，过得那么惨，他是不是很满足？

心火难消，郁气难疏。

不想被这出闹剧再污了眼，他拂袖上了二楼。

榻上的姑娘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，脸色苍白，呼吸平稳。

在天幕出现之前，李莲花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美和惨。

可他见过的美和惨都太多了，这两点并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。

他只是随手做了件好事，想要送佛送到西而已。

但在连续看了两天之后，他的心神居然不由自主的被天幕的内容，被这个姑娘所牵引。

任他如何也想象不到，魏娆的世界居然如此诡谲瑰丽。

她的容貌，她的性格，她的能力

她就像一个谜，引动他心里无尽的好奇。

他得承认，他是有私心的。

既然有可能也有机会，他也想再见见那些人。

师父，师兄，还有兄弟们。

哪怕是鬼魂也好。

他伸手按在魏娆腕间，脉搏还是如前几日一样绵软无力。

“这身体也太差了。”

他叹息道。

“也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。”

“你应该也是不想死的吧，不然，那么严重的伤势，又如何能扛得过去。”

他替她掖了掖被子。

“既然如此，那就快点好起来吧。”

“再不醒，这天幕可真的要把你所有的隐私都抖落个干净了。”

“现在全天下都认识你了，还管你叫仙女。”

他猛的伸手捂住腹部。

“我是拿它没办法了，只能指望你了。

“我看你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，说不定有法子治治它。”

“不然我这小破楼天天被那么多人围着，也实在难受得很紧。”

呼吸越来越急促，声音隐隐有些颤抖。

“他们比我还着急盼着你醒呢，也不知道你醒来以后会不会被吓一跳。”

“也幸好家里有些存粮，不然我”

铁锈味弥漫在口腔，他喉结上下滚动，费力压下漫上来的鲜血。

“砰！”

他整个人跌坐在地。

“抱歉啊，好像要”

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嘴角溢出了来。

他终究还是没有压住，张嘴呕出一大滩血红色。

“弄脏你的屋子了。”